顾惊宴的眸是一寸一寸暗下去的。这男人的眸不是纯粹黑色,而是浅棕里晕着墨意,明明不阴暗,但一眼看去就只有无边的黑暗。他没有说话。沉默里,盛星晚当然知道她激怒他,但是她选择的是火上浇油。“顾教授,怎么不回答?”“我想给再给霍东霓一次机会的话,她宁肯从来没认识过你,也不至于将人生一副牌打得稀烂。”“听听你刚刚说的话,哪来的脸站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满口医者仁心仁义道德?真是不知道衣冠禽兽四个字怎么写?”“”顾惊宴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只一扫阴郁低沉笑出声。这一笑,笑得她浑身不自在。顾惊宴的笑绝不发自内心,只是一种面部表情,他反问一句:“看你这么气愤激动,怎么,是想起什么来了?”不,她没有。但是顾惊宴姿态高高,颇玩味地看她,“来说说看,你去监狱看她那几次,她都说了些什么,你也可以告诉我,出狱前她有没有联系你,嗯?我洗耳恭听。”对于顾惊宴,她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好感了。干脆双手一摊,笑道:“抱歉顾教授,我可能真的如你所说,失过忆,想不起来的。”那么多句,只有这一句,是触在顾惊宴雷区的。顾惊宴唇畔弧度弯弯,似笑非笑地,低头从包中摸出一只手套,橄榄色的、橡胶制、手术室的专用手套。怪物,随身携带手套?顾惊宴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开始抬手套,修长五指穿进去,然后套沿口在腕骨处弹收住。下一秒,那手直接伸了过来。目标准确无误地攉住女子纤瘦的脖颈,擒得牢牢的,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喘不过气来。“盛星晚。”脖颈上传来橡胶专有的触感和冰凉力道很大,但是控制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听说顾惊宴有洁癖,不碰女人,连锁人喉都要戴个手套,不知道他碰不碰温婉?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被捏紧喉咙还能去想这个题外事。“我不介意用极端的手法逼你想起来,毕竟我的耐心有限,你知道么,人在临死前会想起所有事情的。”依旧是字字无温,说得轻松,像是在说吃饭洗澡之类的寻常事。盛星晚没发出声音,连基本应该的呜咽声都没有,她的眼珠放大,血丝都被逼了出来,但是就是倔强着不吭声。她不信顾惊宴会为了找人,直接把她掐死。但是她低估了顾惊宴的心狠手辣,不曾想,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能够明确感受到颈上力道在一分一分收紧。沈知南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如果没有沈知南,顾惊宴是会为她与霍东霓那段记忆,直接将她掐晕。“顾惊宴,放开她。”沈知南手里夹着烟,站在两米开外,身形挺拔地立在原地,风吹得清白烟雾四散,拂散在清寒眉眼间。顾惊宴没有松一分力道,转头看向沈知南,声线也无一丝起伏,“我要找霍东霓。”“我知道。”沈知南声线也淡得很,吞云吐雾间语调也低,“我再说一次,松开她。”可能是卖好友个面子,顾惊宴冷冷地收了手。盛星晚浑身一软,空气全部在那一秒尽数涌进肺里,她跌在青草泥土里,用双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呼吸,剧烈地咳嗽。冷风里,两个男人身高相当,皆高高在上,独她一人在尘土里狼狈。作者有话要说:霍东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被掐时间过久,身体出于应激缘故,盛星晚又咳又喘带出泪花,双眼红红,唇又是苍白的。肇事者顾惊宴并不内疚,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只橄榄色的手套,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草莓园。盛星晚双手撑在地上,视线一转,发现沈知南正一瞬不顺地看着自己,那姿态很高高在上。冬日温阳下,在沈知南的脸上看不出心疼,甚至,连半点怜惜都没有。也是,沈知南怎么会为区区一个女人和顾惊宴翻脸呢?沈知南走近两步,在近距离停下,她听见他若有若无地叹一口气后,单膝蹲下来。他拉起她的手,翻过掌心一看,确认没擦伤后无温地叮嘱:“起来,去洗个手。”作势就要去扶她。盛星晚脸色是沉的,她一声不吭地躲开他伸来的手,颇费力气地自己站了起来。这下,换她居高临下地看沈知南。沈知南还是蹲在那里的,没起身,只抬头看逆光而站的女子。明显能看见的是,颈间三四道明显的青紫红痕,且不说她皮肤娇,换作任何一个平常人在那样的力道下,都很难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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