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这样……&rdo;中年男人也不客套,低声将文郡王的话说了一遍。朱大人果然心领神会,望着跳跃的烛火沉默一刻。&ldo;郡王与他是旧识,当初瞒身份而交,相处颇悦,所以……&rdo;中年男人忙低声解释。朱大人笑了,抬手制止他的话。&ldo;既然如此,老夫就豁出脸面去透透圣上的口风……&rdo;他说道,一面拍了拍中年男人的手,露出满含深意的笑。话说到此,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中年男人也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了声那就让朱大人费心了。大臣之家不好久留,二人简单几句话后,中年男人就告辞,朱大人也不相留,亲自送了出去。为了避人耳目,朱大人只送他到了照壁处,听着门外轿子咯吱咯吱走了,才转过身回来。书房院子里,年轻人依旧跪在那里,披着一身夜色如同石塑。&ldo;起来。&rdo;朱大人走过他身旁,沉声喝道。&ldo;父亲大人,儿子的性命是由他所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rdo;年轻人又叩头哀求,声音里满满的绝望。朱大人哼了声,打断他的哀求。&ldo;你要是再多啰嗦一句,你就只能给他偿命……&rdo;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正叩头的年轻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抬头看着朱大人。&ldo;父亲……&rdo;他喃喃道,焦躁悲伤的脸上又盖上一层惊疑,&ldo;您……您……&rdo;&ldo;我什么?&rdo;朱大人哼了声,蹙起眉头,拂袖在他身边擦过,&ldo;所以说无子无女也是一身轻,省的还要为你们这些讨债的操心费神……&rdo;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不易被察觉的得意,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进了书房。年轻人直直的跪在那里,似乎过了很久,才明白方才这句话的意思,顿时狂喜,将头在地上碰的咯咯响,根本察觉不到疼。&ldo;谢谢父亲大人,谢谢父亲大人……&rdo;他只重复这一句话。顾十八娘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躺在铺着软软褥子的床上,身上盖着柔柔的锦被,绣着金色暗花的帐帘隐隐透来一丝光亮,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但很快她就猛的坐起来,唰的拉开帐帘,满室盈光倾泻。&ldo;小娘子醒了。&rdo;两个俏婢闻声而来,含笑说道,一人棒来茶,一人则拿来衣裳。顾十八娘没时间也不可能再装傻,飞快的穿衣。&ldo;小娘子睡的真沉……&rdo;服侍她穿上外衫的俏婢笑嘻嘻的说道。顾十八娘只觉得心内发慌,也不知道是因为睡了两天饿的,还是因为对即将要知晓的结果恐慌。不管什么结果,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春光明媚,莹莹翠翠的庭院里,顾十娘已经跪了好一会儿,身后终于有脚步声传来。&ldo;怎么还没走?睡够了,是要等着再吃饱肚子不成?&rdo;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朱红色繁复花纹的家摆站定在眼前。顾十八娘的眼泪不由涌了出来。&ldo;谢谢郡王……&rdo;她伏头在地,哽咽道。&ldo;谢?&rdo;文郡王淡淡笑了笑,目光扫过这姑娘的头顶,&ldo;可不敢,你是想要我谢谢你才对吧?&rdo;&ldo;小女不敢……&rdo;顾十八娘垂头说道。&ldo;你还有什么不敢的……&rdo;文郡王慢慢说道一面举步慢慢的越过她。直到他走出去很远,顾十八娘才抬起头看着那个华贵的身影隐入层层绿影中去了。这个拙劣的半真半假的谎言,终于给她一份生机,虽然知道这个拼凑起来的预言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她不会相信能起到了完全的作用。&ldo;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只要你肯出手就是我顾十八娘的再生恩人……&rdo;她再一次俯下头,低声喃喃道。文郡王的大门外,彭一针等人依旧守在那里,呆呆的靠着马车坐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空洞的茫然。门咯吱一声,引得他们的眼木木的习惯性的看过来,这一次,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里。但是大家谁都没有动,神情依旧木木。这是幻影,跟以前一样,只要他们住前走几步,这个瘦小的身影就会啪的消失。&ldo;你们,你们一直在这里……&rdo;顾十八娘又惊又喜又悲的说道,加快脚步走过来。彭一针几人脸色一震。&ldo;是真的!&rdo;灵宝第一个跳起来,扑了过去,&ldo;是小姐,小姐出来了……&rdo;说着话放声大哭。&ldo;是,是,我出来了。&rdo;顾十八娘的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彭一针等人这才欢喜起来,围着顾十八娘均红红着眼。回到客栈,看着彭一针和灵宝憔悴的模样,顾十八娘心里很是难过。&ldo;小姐,他们没有打你吧……&rdo;灵宝哀忧的审视着她的脸说道。面色孱白淡盈光,双目微肿轻泛波。睡的很好……顾十八娘略有些羞涩,说出去只怕没人信,其实连她自己也不信,怎么就会睡着了呢。当时文郡王拂袖而去,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她紧绷到极致的心情却突然松懈下来,就在反复审视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猜测各种后果时睡了过去。在京城药行会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舒适的屋子她没有睡着,却在剑拔弩张一言生一言死的郡王府睡着了,而且还睡的那样沉那样久。&ldo;十八娘,事怎么样?&rdo;彭一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ldo;哥哥他……&rdo;顾十八娘的视线看向大牢的方向,似乎在回答彭一针又似乎在告诉自己,&ldo;没事了……&rdo;此时的大牢里,须发散乱的顾海正与人相对而坐,在他们的面前还摆着一桌简单的酒菜。&ldo;……老师,学生再饮一杯……&rdo;顾海说着仰头饮尽。&ldo;……小子你都吃了,还让我吃什么……&rdo;须发皆白的老者笑着说道,一面伸手拿过小小的酒壶,似乎怕被人夺去一般,紧紧攥在手里。&ldo;……扬州的万泉醉……&rdo;他看着乎里的酒壶,&ldo;……好是好酒,就是太淡了,要是换成苏州的三杯倒就好了……&rdo;&ldo;……老师想要喝的话,我去给你买来……&rdo;顾海声音哽咽道。老者哈哈笑了,将酒壶住墙壁上一抛,酒壶应声而碎。&ldo;不用了,这就足矣……&rdo;他说道,一面眨眨眼,&ldo;等明年清明时,你要是拜祭老夫我,记得拿三杯倒就好……&rdo;顾海闻言低头呜咽。&ldo;……哭什么哭……&rdo;老者呵斥道,&ldo;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样,成何体统……&rdo;&ldo;老师……&rdo;顾海哽咽声更大,&ldo;学生为你抱屈……&rdo;&ldo;屈什么?老夫虽死不负平生愿,不屈,高兴的很……&rdo;老者笑道,一面美滋滋的吃了口菜,&ldo;你可别怪我小气,这断头饭你可吃不得……&rdo;&ldo;老师……&rdo;顾海伏头跪地呜咽。&ldo;瞧你那没出息的样!&rdo;老者将筷子啪的一放,肃正看向顾海,&ldo;你若喊我一声老师,就好好的听我几句话。&rdo;顾海止住呜咽,红着眼看向老者。&ldo;第一,磨去你的毛躁性子,第二,守着你的刚烈正气……&rdo;老者沉声肃正说道,看向顾海的眼内带着几分怜惜,声音也缓和下来,&ldo;好好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亦是不负平生所学,并不是都像老师这样才算君子之道。&rdo;&ldo;学生谨记老师教导。&rdo;顾海俯身在地哽咽说道。几日之后,顾海出了大牢,拖了很久的朝考终于进行了,而顾海还得到参加考试的资格,这个消息让四方震动,由此引起无数对朝局政事的猜测。这一切纷纷扰扰没有干扰到顾家两兄妹,朝考很快出了结果,这个结果再一次引起了轰动。第一是顾海被分配到襄阳府南漳县当县令,原本二甲是分派到京城六部等做观政,只有最末等的才会被发送地方各省级衙门观政,混个七品前程。当然,顾海能得到这个前程,已然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了,按照大家的猜测,他应该是坐冷板凳待分配,没想到竟然直接得个实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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