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怎么?你姨母又过问你的终身大事了?”芷荀一脸坏笑打趣她。杜美珍在她的一众表姐妹中是长相最为出众的,因而她的姨母把她当成了一颗攀上富贵人家的砝码,连番的给她找婆家,不是这家的小开,就是那家的浪荡子,搅得她不胜其烦。芷荀总拿这事取笑她,说她姨母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美珍瞧着她那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有些来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课本,正色道:“不是我的终身大事,是你六叔的终身大事!你到底长没长心,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你不是说,你六叔很爱他的夫人的吗?”
芷荀一怔,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你是什么意思?我六叔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不会吧?怎么可能?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家人,怎会反而不知道呢?”本来杜美珍还想探听房先生的现状如何,有没有伤心过度。
“你把话说清楚,我应该知道什么?”
第38章无颜面对
“报纸上说房峙祖的夫人图碧兰为救房家大小姐房芷荀而葬身火海……你六婶她为了救你……已经过世了。”
芷荀来不及叫家里的汽车,她随便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翌露园而去。这一路上,她心头反反复复转着美珍的话,眼泪顺着下颌滴落。
那日她同六婶一起去棚户区,她记得她当时是同六婶分开行动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些天来,大家都将她弃在一边置之不理,因为大家都在忙着为六婶治丧。她还在为六叔不来看她而不高兴,她有何脸面不高兴?他的妻子因为她而命丧黄泉,他在忙着筹办亡妻的丧事,如何能去看她?
回想当初,六叔曾一再的警告她,不准她去疫区胡闹,可她就是没听,甚至还拉上了六婶,结果却酿出这等祸事来。六叔一定气疯了,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吧?
不觉间翌露园到了。她冲进那幢漂亮的西式小楼,图扇英的遗像赫然出现在芷荀眼前,供桌上摆放着祭品、香炉、灯烛。眼前的情形像一场梦魇,惊得人心神俱裂。
她脚一软,身子一晃,幸而张妈搀住了她,才不至于跌倒,双目一合,两行清泪奔涌而下。
“大小姐,去楼上瞧瞧六爷吧!他病了,发了高热,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张妈是房家的老仆,她是看着房峙祖长大的,对他别有一番感情。此时见他病倒,自是心痛不已。
听见六叔病了,芷荀更是心焦如焚,急切地步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她步履虚浮,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了楼梯上。虽说楼梯上铺了地毯,可这一下摔得不轻,手臂和小腿都疼得似断了一般,人缓滞在那里爬不起来。
张妈赶忙上去搀起她,她忍着痛,连声谢也没来得及说,脱开张妈的手就向楼上奔去。
房峙祖在忙完图扇英的葬礼后,就一头栽下去,病倒了。
那个女人,他从未爱过,可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离开。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在他们有婚约之前,他一直当她是好朋友,是那纸婚约毁了他们的友情,而如今,他的那个儿时玩伴不在了,因为他的舍弃,丢掉了性命。
而当时,他在做出选择的那一个瞬间,并不知道他只能救出一个人。如果当时他知道她们两个人中必定会有一个人死,那么,他连那一瞬的犹豫都不会有,因为死的那一个,绝对不可以是芷荀。
在那场灾难过后的第一个晚上,他梦见了芷荀,梦见她在火海里呼救,他拼了命的要去救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她的身旁。他奋力呼喊她的名字,满眼都是妖冶的火焰,最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烧成了灰烬。
他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在痛哭失声中惊醒时,喉中一股腥甜,他竟因为在梦境里伤心过度而呕出一口血来。
而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会做同一个梦,每次醒来,他都无比庆幸那只是个梦。
………………
芷荀悄然来到房峙祖的床前。他英挺的身形躺在那里显得更加修长。他烧得很厉害,紧闭着双眼,两腮泛着红潮,呼吸急促。额发乖顺地敷在额角,奄奄的,再不似以往的意气风发。唇边泛起了点点青碴,人看起来憔悴而沧桑。
她贪婪的望着那张高不可攀的脸,眼光顺着他的面部线条流动。她眼底热热的,能这样毫无遮掩的瞧着他,真是难得!她把搅好的热手巾把子折叠好,欲要放到他的额前。他却猝然将头一偏,抓住了她的手腕,嫌恶的将她的手臂推离他的眼前。她两手尴尬而窘迫的绞着手巾,放弃了她热切的想要照顾他的所有举动。他对她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满,都像一根利刺扎在她的心上。
他睁开沉重的双眼,干裂的唇费力的动了动:“我曾一再的告诉你,不要去棚户那里,你为什么不听……”他通身热的似要烧起来一般,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喷着滚烫的热气。
芷荀垂首伫立当地,一言不发。只是任眼泪奔涌,顺着脸颊,滴落满襟。心一下一下的痉挛、抽搐。恍惚间,双臂被他攥住,在他的逼迫下,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他的眼底闪现出锐利而痛惜的光芒,却叫她有些看不懂。“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我稍微顾及一下扇英,稍微顾及一下,那么,葬身火海的那个人就会是你了!”他痛恨的将她耸了开去,又疲惫的合上了双眼。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多容易做错了选择,导致他无法承受的后果。此时想想,他都觉得后怕。
想想那日的情形,他仍旧心有余悸。他怨愤她,的确,他怨愤她。他怨愤,因为她的不听话,险些送掉自己的性命;怨愤她在那一刻将他置入何等惊惧的境地;怨愤她,险些令他彻底的失去她。而这种心情,芷荀却无法了解。
她转过身,带着无比悲恸的心绪,夺门而出。
她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以为他恨上了她,要不是因为她的任性,他怎会失去了妻子。
她来到图扇英的墓碑前,重重的磕下头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额头撞击着墓前的水泥地面,没几下,便磕花了额前的皮肤。额头抵着地面不起来,哭着道:“六婶!我错了!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害了六叔!是我害得你们阴阳两隔!我错了!是我错了……”
翌露园跟着来的汽车夫吴伯上来劝阻,“这可使不得啊!大小姐!伤心归伤心,可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呀!”可他却拉不起她来,终究是隔着一层身份,有着些顾及,他不好太过强硬的动手阻挠她,只是一边劝说,一边在她身旁急得团团转。
“上天!神明!让我换回我的婶婶吧!该死的是我!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让我换回她吧!”她仰望天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明明中真的有神明可以听到她的呼唤。嗓子哭哑了,头被坚硬的水泥撞击得晕眩了,她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匍匐在那里,哀哀祈求、苦苦忏悔。
她的六叔一定已恨她入骨。而她,如何承受得了他的这份恨,如何承受得了?她将怎样苟活下去,带着怎样的煎熬、自责走完这后半生?她原本是要报答他的恩情的,用她的一生来报答他。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定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救下她……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吧。
青竹儿站在门廊下等得焦急,已是这个时间了,大小姐下学早该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到?正自琢磨呢,远远的瞧见一辆米色的福特小汽车缓缓而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她怔怔的,虚软不堪,脸上泪痕犹在,额角一块皮肤已溃破凝血,青竹儿吓得忙上前搀住。
“快带大小姐回房歇息吧。”吴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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