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从衣兜里拿出一包纸递给江邵枫说:“给,擦擦。”江邵枫抽出一张擤了鼻涕,背靠在长椅上,涨红的脸,仰着脖子绝望地看着上面,眼角的泪珠连成线滑落。江眠安慰他道:“你妈妈没有抛弃你。”因为她知道,如果选择不告诉他江椿琴的死讯,他后半辈子都会活在被家人抛弃和背叛的阴影里,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未意识到不合时宜。“是啊,”江邵枫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江眠反应过来解释。“不过还是谢谢你。”江邵枫并未动怒。江眠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立马解释道:“我其实从小就没听我爸提起过我奶奶的存在,因为我和我妈都知道,他被他妈妈抛弃了,这是他一辈子的痛。”“你说跟我叫一个名字的那个人?”江邵枫又抽了一张纸擦着眼泪。江眠点点头说:“算是吧,你们两个不一样,就目前而言。”“然后呢?”“所以我在得知你妈妈死讯的时候,有过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是被抛弃还是彻底失去,哪个选择对你更好。”“都不好,”江邵枫沉着脸继续擦,“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妈还活着,在我身边,或者让她重活一次,不生我都行。”江眠诧异地看着他说:“我也是……”这麽想的。“我妈留的遗书花了,”江邵枫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叠好塞进衣服口袋里,“我不知道她写的什麽。”江邵枫长叹一口气说:“我恨我爸,但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有时候我也会恨我妈,你说我妈那种身份为什麽要生下我?”江眠也靠在长椅背上说:“因为爱吧,你妈妈是爱你的,那天你被你继父打,她什麽都不顾从房间沖出来帮你解围,就能看出来,你是她珍视的儿子。”“真可笑,明明自己都那麽弱小,”江邵枫闭上双眼,泪珠从脸颊划过,“可是我好想我妈啊,可得知她死了,我宁愿她是把我抛弃了,这样证明她还活着。可如果真把我抛弃一辈子都不来见我,我就会恨她一辈子,我就会忘了她也是爱我的。所以啊,还是谢谢你江眠,让我知道,我妈是爱我的。”江眠问道:“你以后有什麽打算,是继续上学还是回去打架?”江邵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江眠也没继续逼问,这种情况下跟江邵枫谈以后未免有些残忍。张队拿着报告从远处走近说:“尸检结果出来了。”江邵枫和江眠一同起身,江邵枫问道:“结果是什麽?”张队叹了一声说:“是自杀,”顿了一下,“不过,死者生前遭受过侵害和虐待,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也初步怀疑受害者跟另一起经济犯罪案件有关联,所以我们会进行联合立案调查。”江邵枫斩钉截铁地说:“我配合,你们想要知道什麽我都配合。”“那你跟我去做个笔录。”张队领着江邵枫离开。江眠回到车上等江邵枫出来。约莫半个小时后,江邵枫走到车边敲了敲后座玻璃,矮身跟江眠说:“我不回去了,这边需要我做一些配合,你们先走吧。”江眠问:“你睡哪,吃喝呢?”“有地方。”江眠还是不放心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块钱塞进了江邵枫手里说:“没有地方去记得来找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叔叔走吧。”告了别,江邵枫望着驶离他的汽车,再低头看着手里紧攥着的钱,有些动容。距离江眠与江邵枫从公安局离别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但江眠没有上学,因为她真的得了水痘。江眠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满脸的疱疹哑着嗓子叹道:“自作孽啊。”宋禾全副武装地站在江眠家门口说:“眠眠啊,你好点了吗?”池爷爷闻声出来驱赶宋禾说:“小宋你快离这里远点,你没得过水痘,传染的。”“爷爷我就是担心,”宋禾难为情地说,“我这就走。”大喊一声:“眠眠啊,我走了啊。”江眠声音不知怎麽这两天失声了,说话没有声音,对着镜子说话也只能看见自己的口型,令她愁苦,当然她没回答宋禾,说了也听不见。池爷爷这会儿敲了敲门说:“小江啊,爷爷把药给你挂门把手上了,一会儿自己取啊。”江眠听见了也没有开门的意思,以现在的面容她真是谁也不想见。“叮铃~”座机发出了响声。江眠清着嗓子,发出比公鸭还难听的声音说:“喂,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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