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她的不同。”荀渡扬起下巴,“她知道,可还是留下了我。”
沈重见荀渡着了魔一样护着徐潇然,想着应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不知不觉转了话锋:“绑你的人是你舅舅吗?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你放心,我走的时候收拾的干净,他不会找到你头上。”
沈重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比窦娥还要冤上几分的样子:“冤啊小荀少爷,你怎能如此想我?我是真担心你。”
沈重知道荀渡执拗,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只得收敛了自己的浪荡模样,端正姿态正色说:“伊始我也只叫你跟在她身边观察,若要不妥,这安察院都指挥使的身份杀之审之岂不方便?说我多疑,渡儿少爷,你对她的身份就不疑吗?”
荀渡被沈重说的有些心虚,连坚毅的眼神都有些动摇,其实他刚开始答应他不正是因为对此也存疑么,荀渡现出片刻少年人的莽撞,后反驳道:“我只是好奇,你呢?接近她是为了什么?让深宫院墙中多一个可怜人?”
听轩辕明月和他抱怨过宋书的事情后,荀渡意识到这件事和沈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重嘲笑道:“就她的模样?你也太瞧得起她了。”
说完这句话沈重不禁回想起那人的样貌来,除了那双特别的丹凤眼,确实没什么圈点之处。
两个人的争论声从未间断,本该寂静的夜晚被他们火热朝天的气势热闹了一半,因为荀老太爷的原因,荀渡已经极力克制怒火中烧的欲望,徐潇然越是不问,对他越是关照,他就越是想和徐潇然一吐为快,可他不能这么做,川江,还掌握在他的手里呢。
沈荀两家交情匪浅,沈重刚刚吓唬荀渡那些某某之交,除了最后一个,其他反而都适于形容这两家的关系,当沈重派人寻求合作时,他爷爷义无反顾的把他家小独孙贡献出来,可惜那只是老一辈的恩情,到荀渡这里,只是多个人脉的样子,沈重和荀渡并无交情。
因为从小宠爱他的荀老太爷和沈重谈好的条件,荀渡不得已帮沈重留在徐潇然身边。
可他是个大夫。生来就是怀着慈悲心的。
他知道沈重的身份,知道徐潇然的身份,更知道南安现在的局势。徐潇然在元和沈重这些人眼里就是随时端到南安百姓前的一个挡箭牌,现在她不会死,是因为还有利用的余地。可如果徐潇然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变着法的让她答应让她走进她永远出不来的牢笼。
她已经够可怜了。
荀渡再一次想。
沈重觉得他可能重伤未愈性情乖僻并非不能理解,他自认为讲道理的功夫不输任何人,可偏偏在世代神医面前低下了头,放下指挥使的身段苦口婆心一个时辰,未见丝毫起色,荀渡是一个固执的人,可他不是。更重要的是,计算时辰马闱三日的第一日也该结束了,他再逗留只怕接下来遇到的情形会比现在还要尴尬十倍,吃了几盏冷茶也就作罢。
沿着风息泽而下,便是繁水河边,他心中万千思绪复盘着荀渡说的话,即使拌嘴吵闹,他也还是注意并且将荀渡那句“她只是太可怜了”反复在心中盘问。作为上官无铭的徒弟,十年间学无所成自是可怜,处处被人低看一等,来了棽都,又因为和宁家交往过密被人嚼和宁如棠的口舌。
可荀渡再呆,再医者仁心,总归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同情的护犊子,从大夫的视角看,难不成徐潇然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冷静下来的沈重回过味来,察觉脚下似乎有利器又被迅速收回,那声音急促而轻柔,没有丝毫冒犯:“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那人慢吞吞的绕开他,他眼中一亮:“徐萧然?”
弯腰找路的徐潇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直起身,脑中不断搜索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叫什么,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她躬身行礼,总之先行礼肯定没错。
“徐姑娘深夜如何来繁水河?”
徐潇然声音中透露着忘记名字的尴尬,她不光忘记名字,连此人曾经何时出现也通通忘记,手里握着被她当做拐杖的将尽刀,有些慌乱:“我住这边,天黑,迷路了。”
月光如影随形照着两个人的面颊,月色中的朦胧将沈重的面庞映的格外诱人。
沈重面朝息途小院:“住哪儿?我送你。”
手里拄着将尽刀的徐潇然虽然想不起对面是何人,但也不敢让沈重停留:“多谢好意,不必麻烦了。”
“送姑娘怎么会是麻烦。”
沈重低头看到徐潇然手里的刀,失笑道:“这是器云榜排名第八的神器吗?上官无铭建造出来后一直未现世,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如此新发于硎,样式也奇特,果然是个宝贝。”
徐潇然有些心虚,生怕沈重看出什么,迷茫的抬头望向四周,依靠繁水河的所在断定位置:“天黑了方向感也不好,大概是那边吧,劳驾。”说着修长的手指还指向北边。
沈重不知道徐潇然为何改口,露出标准的勾魂笑,可惜天黑什么也看不清,更何况,他面前还是一个半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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