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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哭完了，鼻涕也擦干净了，神清气爽了一点：&ldo;不说啦，不说啦，徒增伤感而已。唉，你说，我要是遗诏里赦了魏静渊遗孤，可行么？&rdo;郑靖业肃容道：&ldo;陛下之命，臣无不从。&rdo;皇帝长抽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道：&ldo;你看，这飞书的事谁干的呢？&rdo;皇帝最后决定&ldo;臣愚昧，赵王已受罚了。正旦将进，藩使渐至，不宜再生事端，圣人若有心再查，臣请正月过后再提。&rdo;&ldo;现在说这个话倒也没什么了，朕意从不在三郎，这孩子，生性木讷懦弱，耳根子软！会听小人之言！他如今做了错事，受了罚，与大位无缘，也是运气了。也不在四郎，他也少了点气度。二郎更是个缺心眼儿。只是五郎六郎九郎与世家牵涉太深，我若死，蒋进贤、沈晋必为冢宰，他们秉政，又有五郎、六郎的母亲在，朕拿最得力宰相一家子换来的大好局面必遭复辟，我怕四十年心血付诸流水。我死不瞑目！&rdo;皇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郑靖业大惊：&ldo;圣人何出此不祥之语。&rdo;皇帝死死抓着郑靖业的手腕，带泪的眼睛望入郑靖业眼底：&ldo;你我君臣一场，身后诸事，悉付于卿了。&rdo;郑靖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ldo;陛下！陛下春秋鼎盛，怎么怎么……&rdo;郑靖业鼻头一酸，眼中泪下。&ldo;你先不要哭，听我说，你没经过先前那一场，不知道他们有多可笑。我给你提个醒，这个事情，你只管冷眼看着，有什么想法，先与我说，&rdo;皇帝压低了脑袋，要凑往郑靖业那里，又发现郑靖业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用过的手绢又物归原主，郑靖业颇觉坑爹，胡乱擦了，皇帝才接着说，&ldo;也替我看一看，十四郎以下，有没有可看的孩子。&rdo;郑靖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伏地叩首而已。这是天大的信任，说什么表忠心的话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受了。不是&ldo;终于等到这个筹划郑氏未来二十年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了&rdo;，而是&ldo;皇帝这样信任，也该为皇帝考虑一下才好&rdo;。皇帝拍拍郑靖业的肩膀：&ldo;你是朝廷的柱石啊！一定要顶住！我还在呢，他们就能得空便谈恢复旧制。旧制是那么随便就能恢复的么？封官赏爵谁不会？然后呢？他们就要把这国家给掏空了，到时候，天下姓不姓萧还不一定呢，&rdo;皇帝的声音渐渐冷了起来，&ldo;从来前朝皇室能保命就不错了，世家呢？投靠一个新主子，依旧高！官！厚！禄！再祸害新主子。&rdo;郑靖业轻声道：&ldo;圣人有这些话，不如说与诸王。诸王明白了，圣人也就不用担忧了。&rdo;皇帝摆摆手：&ldo;拗不过呀！旁的不说，一个孝字，嘿嘿！拗不过哟，拗不过。你说，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时不时就能听到下面报上来一些有见地的女子，我富有四海，怎么就一个也没捞着呢？都是一群蠢货！&rdo;老婆总是别人的好，皇帝感慨了。这也是有经验教训的，他家大小老婆，有事儿爱找娘家人商量，等到拿定主意了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才找他。郑靖业是个理智的人，感动完了，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皇帝这是犯抽了吧？这会儿说这些个话，等他脑筋清楚了，会不会杀人灭口啊？他吃不准了。皇帝还真是真心的，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也是一个比较不冷血的父亲、丈夫，由于职业的关系会多疑，然而内心还是比较阳光的。他一生最关心两件事：一、功业的延续，二、血脉的延续。只要不是太子那种被无数人一起坑，坑得让他觉得太子都要走上他的对立面了，作为父亲，他不会轻易抛弃子女。同样的，他一生为之付出无数的事业，也是他放不下的事情。皇帝最后决定：延续功业有困难的儿子就不让他继位，但是，尽量保证安全，富贵平安地开枝散业。选一个最能延续他的事业的儿子立为太子，再让郑靖业这样不可能跟世家一条心的人辅佐，死也瞑目了。跟郑靖业说这些话，不止是一时情绪激动那么简单，还有着托孤的意思，要让郑靖业死心塌地保他的儿子、保他的江山才好。否则，儿子无法延续他的政策，要延续，也要在建立起新君的威信之后再延续他的政策，这起码需要五到十年。这五到十年间，被打击过的世家又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了，世家的延续性是他们最大的优势。这一刻，皇帝一点也不承认，他对世家顽强的生命力羡慕嫉妒恨了。从大正宫出来之后，郑靖业的心情很沉重。皇帝托孤的意思很明显了，郑靖业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未来的保障又加一分，忧的是担子很沉。皇帝对他颇为真诚，郑靖业也不好只为自己考虑。这未来之路，颇艰难啊！既如此，新君的人选就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了，最好是本身就希望能够革除宿弊的人。郑靖业一路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走到办公区，前面唐文渊急匆匆地迎头赶来，看到郑靖业，松了一口气，张口欲言，倏地瞪大了眼睛：&ldo;相公，您这是‐‐&rdo;唐文渊不好意思说出来，眼睛直瞄郑靖业的手上。郑靖业这才反应过来，那条擦过了&ldo;龙涎&rdo;的手绢他还拎手里呢。郑靖业不动声色地把手绢塞到袖子里：&ldo;你这匆匆忙忙的，又是什么事？&rdo;&ldo;相公可知道，祁王又出事了？&rdo;&ldo;什么？&rdo;皇帝才让他观察祁王以下的诸王，这祁王就出事了？&ldo;细细说来。&rdo;祁王萧令义，排行第十四，是年幼诸王的排头兵。他要是再出什么事儿，这年可就真过不好了。唐文渊身为大理寺卿，自己手底就有个八卦男，作为八卦男的领导，他自己也挺八卦。只不过他八卦的事情比较奇怪，不八家长里短，专八犯罪记录，术业有专攻。由此可见，郑靖业把他放到大理寺，也算是知人善任。&ldo;祁王的岳父，前阵儿不是被流放了么？去年回来，现在又被翻出旧账来了。&rdo;&ldo;谁翻的？怎么翻的？&rdo;唐文渊神情古怪：&ldo;飞书案引出来的，京中散飞书，齐王伏法，大快人心。百姓也觉得这朗朗乾坤，冤情必得陈诉，这不就……&rdo;郑靖业摇头：&ldo;胡闹！案卷呢？&rdo;&ldo;哦！京兆扣着了，蒋相公想讨呢，老李又不傻，能给他？蒋相公派了两回人去，再没讨着，怕是要亲自去了。老李揣着案卷来了，遇着了我，让我赶紧寻相公，再寻不着您，他就先把这事儿禀到圣人那里。&rdo;郑靖业转头就走：&ldo;看看去！&rdo;郑靖业带着唐文渊一路杀过去，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却是走得脚下生风。办公室外头就听到李幼嘉在与蒋进贤扯皮，蒋进贤正说：&ldo;不过一件案卷，何劳京兆亲自送来？&rdo;李幼嘉声音朗朗，几乎就是扯着嗓子要让全大正宫都听到：&ldo;蒋相公差仆役向下官索要状纸苦主，又不肯写收据，下官这其中有诈，只好亲自过来了。原来真是相公差遣？&rdo;蒋进贤牙都要咬碎了！他容易么？这祁王妃是原太子妃的表妹，祁王自然是隐形的太子一党，太子倒台，祁王就是个无主浮木，蒋进贤也想拉他来做自家外甥帮手，一个人情而已。郑靖业听到声音就放缓了步子，慢慢踱了进来：&ldo;什么事这样热闹啊？&rdo;蒋进贤暗道一声晦气，对郑靖业愁道：&ldo;安民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愁着呢。圣人为齐王的事情已经气着了，现在再拿亲戚不法事去烦他，恐怕不好罢？&rdo;郑靖业道：&ldo;什么时候的事？&rdo;李幼嘉见缝插针地答道：&ldo;就是今早，下官还没来得及审呢，蒋相公就差人要案卷要苦主要证据，下官也是为难呢。&rdo;&ldo;还没审结？&rdo;&ldo;还没审结！&rdo;&ldo;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审去啊。审完了报上来。&rdo;&ldo;下官领命。&rdo;两人一唱一合，把蒋进贤给挤兑到一边儿去了。蒋进贤：&ldo;……&rdo;赶紧派人去祁王那里提醒吧。祁王提到蒋进贤传过来的话：&ldo;令岳办了些糊涂事儿，苦主告到京兆那里，郑相公必要严查。蒋相公也拦不住，使小的来知会千岁一声，早作打算。圣人为齐王的事情已经不快了，此事若是事情扯到千岁身上，恐怕气着圣人，反而不美。&rdo;手一抖，正在赏玩的一只花瓶掉到地上。破碎声中，蒋家仆役躬身退下去了，祁王府的宦官摒息上来道：&ldo;千岁？&rdo;祁王回过神来，看看空着的双手，一脸平静地道：&ldo;把碎片儿收拾了，别扎着人。&rdo;&ldo;是。&rdo;祁王缓步走出小花厅，踱到书房。书房里正有个短须的中年人在看书，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是祁王，缓缓放下书：&ldo;殿下有忧？&rdo;祁王冷静地复述了事情的经过：&ldo;先生怎么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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